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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為卿俯首為卿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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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為卿俯首為卿摧(上)

劉珩本欲不理,但此人語氣倨傲已是令他不快,加之又聽聞竟讓這兩匹馬拉著如此重的貨物連趕了二十裏路,終於耐不住霍然轉身譏誚:“讓一匹病馬、一匹孕馬拉如此重的貨物趕路,不是無知是什麽?”他冷笑地接著道:“二十裏?也真夠難為這兩匹好馬的,若非良駒,只怕連五裏都走不出去。”

“哦?”藍袍男子微微詫異地揚眉道:“你並未近前,如何就能看出一匹有病、一匹有孕?”

劉珩不屑地擡袖遙指車駕道:“那匹黑馬,耷耳拱腰渾身發抖,鼻涕都掛到外面來了,不是染了傷寒又是什麽?那匹棕馬,兩耳尖毛擰如筆毫,懷孕起碼也有兩三個月了,配了種的馬不好生照料,竟然還拖出來拉車,難道不是無知可笑麽?”

劉珩當年為謀不臣私訓廂軍、囤豢軍馬,於調養馬匹的學問上頗下過一些功夫,此刻不過信手拈來如數家珍,已令聽者訝然乍舌。

那駕車的家丁顧不得置氣,丟鞭下車湊近那棕馬的肚子不住打量,口中猶自不信地道:“這匹母馬確實配過種,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見動靜,因此才牽出來拉車。”

劉珩冷哼一聲道:“這麽肥碩的馬匹,只怕就是有孕五個月也難從身形上看出來。”

“依你之見,這母馬受孕於何時?”藍袍男子雖然依舊就是居高臨下的態度,但語氣已然緩和不少。

那三個家丁聽問不約而同用質疑的眼神看向劉珩,顯然是知道這匹馬配種的時間,卻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欲待不理,奈何心頭傲氣作梗,劉珩躊躇片刻,終於提步上前,來到那棕色母馬之畔,先安撫地輕拍幾下馬頸,而後探掌到馬腹下摸了摸,須臾,他收手哂笑道:“這馬的身孕已近四個月,你們竟然在元月配馬,那種時候草木未興時氣尚寒,馬匹本身也正是弱而不旺,即使是良種相配,只怕那仔馬也是先天不足的劣馬,更何況這麽一折騰,這馬胎只怕也未必保得到臨產。”

話音未落,幾個家丁臉上已露出驚異之色,顯見得句句言中。

“想不到你對馬匹竟然所知甚多。”藍袍男子頷首微笑,語聲中已有了讚賞。

劉珩並不答話,只拍了拍手,向楊柳風身側走去。

卻不料那藍袍男子一拽韁繩,跨下的馬便橫到他面前擋住了去路道:“你看看我這匹馬如何?”

劉珩卻是不屑一顧地緩緩繞過他的馬頭繼續向著楊柳風走去,只淡淡丟下一句:“好馬,糟蹋了。”

那趕車的家丁聞言大喝道:“臭小子,別給臉不要臉。”

“承喜,不得無禮。”藍袍男子皺眉低叱。

那個叫承喜的忙哈腰應了一聲,恭身立在馬車旁不敢再吭氣。

藍袍男子翻身下馬走到劉珩身後道:“願聞其詳。”

劉珩原已懶怠答話,但見楊柳風盈盈眸光中亦帶著不解,遂寵溺地一笑,替她拂了拂鬢邊的散發道:“這幾匹馬雖然看起來膘肥體碩,但其實四肢松散無力,顯見是平時常囿於圈內不得跑動所致,這樣的馬尋常做做樣子還罷,既跑不快,又跑不遠。”他惋惜地一笑道:“只可惜了這麽好的良種,活活給養廢了。”說著,牽起楊柳風的手提步欲離開。

“我是陽夏縣杜府的管家杜輝。” 藍袍男子的語聲中帶著某種自負,仿佛“陽夏縣杜府”是個什麽了不起的所在一般。

“幸會。”

可惜劉珩只是頭也不回地報以一聲毫不在意的客套。

“我家老爺酷愛神駒寶馬,可惜沒有一個精擅之人相協打理,我看你倒還頗懂此道,不如跟我回府,有我舉薦,老爺必不薄待於你。”雖是相請,但杜輝的語氣中卻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好象他能開口便已是對方莫大的榮幸,不容任何反對。

楊柳風不安地看了一眼劉珩,見他並沒有慍怒之色,才悄悄垂下螓首。

“沒興趣。”劉珩淡淡地道,牽著她的手向官道上走去。

“每月一兩。”杜輝在他跨出第一步的時候沈聲說——一兩銀子的工錢對於下人來說已經不算少了。

劉珩勾了勾唇,並未停步。

“二兩。”杜輝見他又踏出一步再次出聲。

劉珩的腳步沒有絲毫滯澀地繼續向官道挪去。

“三兩。”杜輝繼續開價,後面的三個家丁已經瞠目結舌:尋常的雜役每月不過幾錢銀子,好點的家丁也不過一兩多,現如今總管叫這個人當馬倌竟然開價三兩,足足翻了兩倍。

可惜劉珩一點也不領情——三兩銀子還不夠他昔日的一碗燕窩錢。

“四兩。”杜輝的語聲沒有絲毫猶豫,三個家丁的眼中不約而同地現出又羨又妒的光芒。

劉珩的身形微微有些遲疑,因為他忽然想到王府的下人一個月的月錢好象也沒有超過三兩銀子的,但他依然沒有駐足。

“五兩。”杜輝提高了嗓音。

劉珩已經走到了臨近官道的地方,卻忽然停下腳步,垂眸看了一眼緊跟在身側的伊人:他答應過要和她一起過平民生活,可是從來也沒想過要怎麽做,這些日子,二人的一應開銷都用的是隨身帶出來的銀兩,用得儉省,尚不拮據,可畢竟錢是會越花越少的,長久之計自然是要有所收入,替人養馬雖然辛苦,但一則調弄馬匹本就是他所愛,二則,五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在民間恐怕也是不低了。

杜輝見他停步便知其已動心,因此倒不急著開口,只瞇起一雙精明的小眼靜靜地等著。

“珩……”楊柳風見他停步,低微的輕喚中帶著些許不安。

遞去一個安心的笑容,劉珩緩緩轉過身,終於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穿著深藍絲緞袍,小眼微髯世故圓滑的男子,片刻,才緩緩開口道:“我身邊攜有女眷,恐怕多有不便。”——大戶人家下人多有專舍居住,數人一室,那杜府想必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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